素风

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琴来。

【散空】朝霜1

※因为inner还没好所以先丢这里吧

※长篇武侠pa,情节会逐渐展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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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——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——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「非官非民,寒江孤影。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无门无派,江湖故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第一回  银竹洗却双月煌

  

  

  人烟寒橘柚,秋色老梧桐。

  

  缠绵的雨连着下了十几日,眼下已然夜半,雨势仍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。一队车马穿过雨幕,疾驰而行。

  

  黑夜中,能远远望见一处明亮的灯火。

  

  “前面应该就是观塘客店,”马上少年精神一振,朝着中间为首那人道,“旭哥,再有十里就能到和州了!”

  

  秋风戚紧,夜雨寒凉。众人冒雨赶路,打湿的衣衫粘在身上,寒意已称得上刺骨。阿旭皱紧眉头,似乎在纠结什么。片刻,他盯着远处的亮光,扬声道:“弟兄们,准备加速!前方客店,车队修整!”

  

  “旭哥,大家还能撑得住,等赶到和州再歇吧!”

  

  “就算人撑得住,马也撑不住了。”阿旭摇摇头,“小武,你头一回跟着商队运货,多学着点。”


  少年似懂非懂地应了,问道:“咱们送的这批货很重要吗?旭哥你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,以往见你只有找不到二少爷的时候才这样。”

  

  阿旭苦笑道:“我如何不担心!凭咱们飞云商会的名头、一百两银子的开价,镖局都不愿走这一趟,可见最近江湖实在不太平。”  


  “可他们不是说,连日多雨,道路泥泞,所以才不愿接的吗?”


  “吃走镖这碗饭的,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?再说一家镖局也就罢了,连着三家都不肯接,无非是江湖风波,路上唯恐生变。”阿旭长叹一声,“要是二少爷在就好了,我又何须这样心惊胆战。”


  少年“咦”了一声:“老爷不是说,让二少爷来同我们汇合?他没来吗?”


  “……我两日前收到他寄来的信,说半路心血来潮要去寻一本古籍,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。”


  他二人谈话间,车队已到了客店。小二帮他们将马牵进院里,他嘱咐好生喂养,又安排了人手在货旁看守,这才进了店内。店中烫着几壶酒,桌椅被撤去两边,几人围酒而坐,正聊着天,倒显得十分热闹。


  小二跟着进来,赔笑道:“这几日天不好,客店人格外多,房早住满了。客官如果不嫌弃,便在店内凑合一晚吧。”


  见他点头,小二道:“那您安座,我去后院给您喂马。”


  阿旭道:“怎么就见你一人?掌柜呢?”


  小二笑道:“客官这是什么话,眼下将近三更天,掌柜早歇下啦。”


  他便不再多问,取出块碎银子递去,道:“劳烦上一壶酒,切一盘牛肉——与我同来的几人,每人一份。”


  小二将银子拢在手里,连声答应,不多时便备好了酒菜,又端来一个炭盆供他们烘干衣物。堂内众人挪开些空地,他们便也跟着围坐下来。


  谈话声重新响了起来。阿旭留心听了两句,发现聊的大多都是些江湖八卦,便没有在意。反倒小武睁大眼睛仔细听着,很感兴趣的样子。到底是个少年人,他笑着喝了口酒,摇了摇头。
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然后呢?然后呢?”他听见小武的声音,“大叔,你方才说那块铁流入了中原,之后怎么样了?”


  “娃娃莫急,且听我细细道来。”说话的是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,他抬头望过去,只见这人作寻常江湖人打扮,两边身侧各坐着一男一女,应当是他的同伴。两人瞧着都很年轻,男人生的尖嘴猴腮,一副奸猾之相,女人戴着面铠看不见脸,倒是沉默寡言的模样。他依稀记得从他们来客店起,就不曾见这女人说过一句话。


  阿旭犹豫一下,还是决定静观其变。江湖中古怪之人比比皆是,这几人看起来十分面生,应该也非大奸大恶之徒。他故作镇定地夹起块肉吃了,听见那中年人续道:“玄铁可谓举世罕见,如此巨大一块更是难得,当年在江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。最后被人锻造成两把兵刃,一名贯月,一名朔月。”


  小武听得眼都直了,偏那中年人不再开口,只端起酒杯浅浅抿着,摆足了架势。少年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,恨不得撬开对方的嘴似的。便在这时,他们右侧坐着的壮汉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插话道:“‘宝剑秋莲色,雕弓朔月弯’——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朔月剑?岳门主要卖关子,还是挑点大伙不知道的说吧!”


  这其貌不扬的中年人,竟是一门之主吗?阿旭心中讶异,细细打量三人,这才发现他们虽衣着打扮不甚相同,胸口处却都用暗纹绣着月亮。中年人胸前绣的是满月,他身边的男人是半月,女人则是新月,想必与他们在门中地位有关。门主姓岳,衣衫绣月……是了,这三人定是拜月门的人。从前他听二少爷提过,拜月门素来信仰月神,门主岳川就算称不上一方豪侠,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。只是此前从未见他们在江南一带走动,无怪阿旭觉得面生。


  “朔月剑在静水寺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吧。”岳川搁下酒杯,望着那壮汉,“至于贯月,我知道的恐怕也不比‘奔雷手’多。”


  ——奔雷手泰平,果然是他。早在一进门阿旭便认出了此人,若说拜月门行事亦正亦邪,泰平则称得上是个正派人物,江湖上风评极佳。阿旭敢放心让车队在客店休息,一半的原因是他相信若当真遇上心怀不轨之徒,泰平绝不会坐视不管。


  “连何种兵器都不知道的神兵……哼,”泰平道,“我都要怀疑,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假消息,想把这潭水搅浑了。”


  “可你不还是来了?”岳川道,“你我都心知肚明,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,我亦不是。”


  泰平沉默半晌,忽道:“你们旁边之前坐着的那个神鸦派的女人呢?”


  “趁着方才车队进来时偷偷溜出去了,她轻功不错,但还差了点火候。”岳川轻蔑地笑了一声,“说到底,不过是个偷儿罢了。”


  客店里竟有神鸦派的人!阿旭神色一凛,立马坐立不安起来。原因无他,比起寻常武林各派,神鸦派更像是个帮会,门派中人以轻功、隐匿见长,干的都是些梁上君子的勾当。眼下商会的货车就停在后院,阿旭还怎坐得住?神鸦派名声在外,传说连御赐之物都曾盗得,留守的不过是个普通家丁,如何拦得住神鸦派中人!还是尽早离开为妙。他正欲招呼手下几人,还未起身,便看到泰平站了起来,径直朝角落里打瞌睡的客店小二走去。紧接着,岳川带着那一男一女也跟了过去。泰平道:“既如此,我便不拐弯抹角了——我来此地正是为了贯月,还望阁下借我一观。”


  小二一脸茫然,脸上还带着困意。泰平并未理睬,续道:“我练的都是些拳脚功夫,本对贯月不甚关注。奈何受人之托,来瞧一瞧这传说兵器的模样。只要阁下容我看过,泰某即刻就走,绝不多留。”


  “什,什么……月?”小二似乎才反应过来,结结巴巴地道,“这位客官,小人不过是个打杂的,哪里知道这些啊,您认错人了吧?”


  “认错?”岳川踱步上来,淡淡一笑,“绝计不会错的,毕竟这家客店的人,两个月前就被我杀光了。自你来这里之后做了什么,我全都了如指掌……枫原万叶。”


  “枫原万叶?”这名字在阿旭舌尖上滚过一圈,他想,听上去可不像中原人,以他在商会这些年的见识,该是东瀛来的才对。只是东瀛与中原相隔万里,这人远渡重洋,跑来中原做什么?


  他不禁重又将目光投了过去。小二没有回答,只低下头去。堂中一时无言,气氛愈加凝滞,余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。他看着岳川悄然按剑的手,冷汗忽然涔涔而下。


  ——他意识到了一件事。


  拜月门、奔雷手、神鸦派,小小的客店里,竟有黑白两道齐聚。他早该明白的,从岳川讲那所谓“江湖传闻”开始——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,他们都是冲着枫原万叶来的。贯月、朔月……原来如此,想必这就是镖局不肯走这一趟的原因。阿旭一面留意那处的动静,一面暗暗叫苦,只盼场面混乱起来,他们好借机脱身。


  “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东西,杀光整个客店。果然,人性贪婪,无论东瀛还是中原,都是一样的。”小二喃喃低语,再抬头时,嘴角轻抿,眼瞳深邃,脸上哪还见半分痴态。他从柜台下摸出一把刀来,众人各自戒备,谁知他径直将刀往桌上一搁,道:“夜深寒重,难为诸位冒雨前来。如果寻我是为贯月,那万叶只能说一句抱歉了。我来中原,一路风尘,如今别无长物,只有此刀,总不好让诸位白跑一趟,若有谁看上,就尽管拿去吧。”


  众人齐齐看向那把刀。岳川道:“可有什么特别?”


  “并无,”泰平道,“很常见,厨子杀鱼时常用这种刀。”


  “好小子,居然还在嘴硬。”岳川手腕一抬,那把杀鱼刀眨眼便被他掷了出去,堪堪擦过万叶的脸,没入墙板三寸。刀身尚在得得嗡鸣,万叶却目不斜视,气定神闲,好像方才略过的不过是一片寻常的叶子。他转身伸出两指拈住刀柄,轻轻巧巧地将刀拔了出来,道:“客官看不上,不拿便是。这刀我用了些时日,很是趁手。若真给出去,还有些舍不得呢。”


  “小子狂妄!”岳川身后那男人上前一步,厉声喝道:“贯月名中带月,注定是我拜月门圣物!门主仁慈,好言相劝欲留你性命,你再油盐不进,当心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

  “……万叶小兄弟,你是个聪明人,”岳川微微抬手,拦了男人一拦,“不妨告诉你,客店里住着的那些,也都是我的人。你今日插翅也难飞,只要交出贯月,我便放你一条生路,如何?”


  万叶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“客官这是何必?与其在这里为难在下,还不如同那位奔雷手大哥一起,查查究竟是谁散播的这些谣传。”


  岳川脸色阴沉,怒极反笑:“好极、好极!”只听他身后男人一声呼哨,登时从各房中涌出许多蒙面人,转眼便将客店围了个水泄不通。他对泰平显然有些忌惮,喝道:“奔雷手,你一身拳脚功夫,贯月于你无用。只要你自行离去,拜月门从此交你这个朋友。至于这些——”他目光看向阿旭一行人,阿旭急忙上前一步,将手中攥了多时的金锭呈了上去,俯首道:“岳门主,我等不过是送货的普通人,偶然路过而已。我家二少爷行秋出身古华派,也算半个江湖中人,若门主肯放我等离开,飞云商会永远牢记您大恩大德,我等亦愿立下重誓绝不透露今日之事,盼您高抬贵手啊!”


  “原来如此,原来是古华派的小子,”阿旭不敢抬头,听着对方语气颇为熟稔,以为事情尚有余地,哪想还未来得及挂上笑脸,岳川的声音便猛地沉了下来,“那就更留不得你们了!门下众人听令,将这些人统统杀了,一个都不许放过!”


  形势急转直下,阿旭还未反应过来,数把长剑已到了身前。剑刃行将碰到他衣衫时,出剑的人却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。阿旭心神剧震,抬眼望去,一道破空声先至,随后拳风呼啸,有如猛虎出笼,状若雷霆,是泰平出手了。奔雷手名不虚传,一双拳可抵十万兵,转眼逼退周身数人。阿旭死里逃生,还未松一口气,便见小武脸色煞白,泫然欲泣。少年人初入江湖,哪经历过这些?看他没事,当下什么都不顾了,踉跄着朝他跑来。泰平再如何神通广大,一人护着他们所有,难免分身乏术。小武一动,立刻有人举剑向他刺去,这一剑又快又狠,全未因他是个懵懂少年有半点留手。谁料他步子跌跌撞撞,脚下一绊,直摔得鼻青脸肿,连炭盆都撞翻了,却正巧将那一刺躲了过去。那剑劈中他身前的酒坛,酒液淌了一地,炭盆火星溅落,眨眼便烧了起来。


  这火燃的又烈又猛,待岳川有所动作时,火势已然脱离了控制。拜月门众再如何顺服,终归不是死志之士,眼下大难临头,人人四散奔逃,场面一时混乱至极。泰平一套拳法密不透风,硬生生清出一条路来,阿旭几人赶忙跟上离开了客店。一时间,堂中只剩下万叶、岳川同那一男一女四人。店外阑风长雨,店内火光烛天,万叶环顾四周,朝岳川道:“几位还不走吗?现在不走,再晚可就来不及了。”


  “少废话,”岳川道,“把贯月交出来。”


  万叶正待说话,忽听一声巨响,是烧毁的柜桌倒了下来。他运起轻功跃开,又听见一声小小的惊呼,循声望去,角落里蹲着一道影子,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原是那个名叫小武的少年。他没和飞云商会的人一起离开吗?万叶心中讶异,小武不会武功,再待一刻危险便多一分,他向少年的方向踏了几步,但跟着岳川的男人比他更快,身形一起一落,手中剑已抵上了小武的脖颈。


  “交出贯月,”男人道,“否则我就杀了他。”



 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雨还在下,不久前才烤干的衣物在他冲进雨幕的瞬间重又湿透了。阿旭想,这样也好,比起那灼人生疼的火,倒还是这雨更让他好受些。


  泰平护着他们到了马车前,他这才松了口气,郑重道谢。泰平却道:“言重了,我此番前来,正是受你家二少爷的托付,免得你们被此事波及。”


  阿旭惊的险些咬了舌头,半晌才道:“这么说,二少爷他早就知道?那拜托你一观贯月的……”


  泰平点头道:“行秋小兄弟说,他对贯月很是好奇,能看到最好,看不到也不强求。”


  “唉,二少爷他啊……”阿旭无奈地叹了一声,想起泰平曾提过的神鸦派女人,扭头对留守那人道,“我们进客店的这段时间,可有人靠近?”


  那人笃定地摇了摇头,阿旭仍不放心,一辆辆马车清点过去,货非但一件不少,甚至还多出一个人来。


  “小武?你怎的睡在这堆货里?”


  “唔……旭哥?”听到阿旭的喊声,少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,“我一直在马车上啊,到客店的时候我忽然很困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,你们修整好了啊?”


  “等等,你方才说,你一直在马车里,”阿旭勉强挤出一丝干涩的声音,与泰平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,“那跟我们一起进客店的……又是谁?”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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